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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葉乃元（中山大學企業管理研究所）

退伍後，我和身邊很多朋友一樣都來到海外尋找第一份工作。為了能大量蒐集第一線資訊，開始求職的這段時間雖然至今僅兩個多月，但也參加了不少說明會，和不少公司有所接觸。這類型的接觸除了認識企業內容之外，在這些公司舉辦公司說明會的時候，可以和公司內的前輩好好聊聊公司內的情形，而不是透過印象去挑公司。

我在說明會接觸到的公司，正好都是邀請入社兩三年（今年25歲左右）的前輩，和年輕的21歲正值求職的同學解惑。在過程中，就常常聽到這句話：

「等你出社會後，你就會知道你現在的煩惱有多渺小……」

從三月初日本求職活動正式解禁開始，這句話聽了不下十次以上。從第一次聽到就一直覺得這句話哪裡怪怪的，一度還反省自己是不是不受前輩指導、太叛逆。直到前幾天，再一次親耳聽到前輩用這句話開導新鮮人的時候我才想通。

「等你……就知道……」帶給我如此不悅的原因，是因為這句話「透過別人告訴自己」是很不舒服的事情。原因並非叛逆不願受教，而是出於疑惑和無法共鳴。「等你……就知道……」這句話的背後其實是一種武斷，一種是潛意識地「要求對方體驗不曾體驗的事情，要求對方共鳴、信服」如此任性的要求。無法對「對方提及的美好」產生想像時，被要求同步相信理想，除此之外還被否定了現階段面對的難關的高聳，再怎麼樂觀的人聽起來都刺耳。就像是我在跟你介紹世界美食的時候，介紹到了日本三大和牛的神戶牛時要求你同意我口中說的神戶牛的美味，卻忽略了你可能從不曾品嚐過神戶牛的味道。

換句話說，比起「強迫自己共鳴前輩的開示」的心理抵抗，不如說我對於前輩所謂的那些「比現在還要巨大且重要的煩惱」根本無從想像。不僅如此，我正努力面對的困難、付出的努力在前輩眼中一文不值的時候，「等你……就知道……」這句話，只會讓本應受到鼓舞的人們感到更沮喪。

「你就好好地煩惱吧，年輕人！」

不過關於前輩鼓舞這件事，還是有段讓人能懷抱希望的有趣故事。那是在去年被居住地的里長邀去挖芋頭的時候，跟一群平均年紀60歲的大前輩聊天的故事。

之所以會認識這群老伯伯，也是因為這群伯伯常聚在回家路上會經過的一間小酒館喝酒，我有次路過加入了他們後，就成了聽他們老人講故事的聽眾。老人家很單純，一有聽眾就什麼都能聊了，剛來到異地的我沒什麼熟人，有人願意把我當朋友，縱使年紀有距離，但樂天的個性讓他們很好相處。

有次，我被他們問到跑來日本幹嘛、將來有什麼打算的時候，我告訴他們我雖然大老遠跑來這裡求職看起來很有膽子，但其實每天找工作找得很辛苦，也常常覺得很沮喪。聽到我這樣的煩惱，他們是這麼跟我說的：

「你就好好地地煩惱吧，年輕人……這樣才有年輕人該有的樣子。」

「可是，我還有很多還沒解決的問題啊，我真的挺迷惘的啊。」

「葉君吶，人生還很長，長到你的計畫很多時候都被迫無法兌現，但你還是必須好好計劃。

每個年紀都有該擔心的事情，而這些煩惱的痛苦都是無人能替代感受的東西，就像我沒辦法要你感受我『克制血糖和尿酸值』的辛苦一樣，哈哈哈……但就這樣好好地煩惱、好好地努力，縱使沒有翻滾出結果，還是會在你的生命裡沈澱、累積成智慧。至少，關於這點老人家我可以幫你掛保證。」

這段話我一直記到現在。

前者的年輕人生充滿了幹勁和野心，還沒有餘裕去感受到每個獨立個體有著自己獨特的時區，總會熱情地把自己的時間軸，在無形之間強迫對方接受。然而，對活了大半人生的老人家而言，人生的關鍵並不是誰比誰優秀這種排名，而是你在這個過程中透過這些經驗累積了什麼樣的自我成長。透過忍耐過這些痛苦沈澱出的智慧和能耐，對於他們而言才是最珍貴的寶藏。

說出「等你出社會後你就會知道你現在的煩惱有多渺小」這句話的前輩，我想她也一定是出於善意，想要為當下的我們提供些舒緩。然而，下次當我們想要去鼓勵晚輩時，比起「等你……就知道……」這樣的獨斷，我們可以選擇去陪伴和聆聽，不干涉抉擇也不做價值上的評判和比較。尊重每一個人當下的心情和感受，然後告訴他，不管成功或失敗，你的這些努力都將累積成未來的你。

願每個懷抱疑惑的人都能面對疑惑，以及懷抱著和疑惑奮鬥的痛苦，勇敢地繼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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